第14章

夜寻诡灯 十年少年郎 116334 字 2025-07-06 22:44:28
>>> 戳我直接看全本<<<<

石室内,青石板上那道半尺深的焦黑刀痕如同狰狞的伤疤,无声诉说着方才那一式“裂甲”的凶威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与淡淡的雷火气息,久久不散。李穗桉盘坐于冰冷的蒲团之上,浑身肌肉因过度压榨而微微痉挛,肋下伤口虽已结痂,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经脉深处灼烧般的刺痛,那是强行引动混沌雷煞留下的反噬。

他低头看着膝前横放的星海沉渊刃,暗红锈迹在石室微光下流淌着内敛的虹彩,其下奔涌的星煞之力如同蛰伏的凶兽,与他体内初生的元炁隐隐共鸣。指尖拂过刀鞘上华贵的珍珠鱼皮,冰冷滑腻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。那卷《天衍破阵刀》残卷静静躺在身侧,古老的凌厉刀意如同烙印,深深灼烫着他的神魂。

“哼!区区经脉灼痛,便如丧考妣?”

勾陈大帝冰冷威严的声音在识海炸响,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。“兵戈之道,本就与痛苦同行!这点反噬都受不住,谈何驾驭帝兵,斩妖除魔?那《裂甲》一式,只得其形,未得其神!你那引动雷煞的法门,更是粗鄙不堪,十成力泄了七成,伤敌八百,自损一千!滚起来!引星煞淬体,以星力抚平灼痕!待元炁稍复,继续练!练到力竭,练到经脉麻木,练到那‘裂甲’之意融入骨髓为止!”

刻薄的斥责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冲散了身体的不适与些许自得。李穗桉咬紧牙关,眼中掠过一丝被戳破的羞恼,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角落的狠戾。他挣扎着起身,不再理会身体的抗议,径直走到石室一角,面朝北方盘膝坐下。

依照《紫微斗战诀》的引星法门,他将心神沉入脊椎深处那奔涌的暖流(元炁雏形),意念如同坚韧的藤蔓,艰难地探向冰冷浩瀚的夜空,寻找那亘古不变的北斗星辰。

这一次,比初时顺畅许多。意念在星空间穿行,很快便捕捉到了勺柄末端瑶光星那清冷恒定的辉光。心念牵引之下,一缕远比昨夜更加凝练、更加锋锐的星煞之力,如同九天垂落的冰瀑,无声无息地穿透石室穹顶,精准地注入他摊开的掌心!

“嗡——!”

星海沉渊刃应和般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,刀身暗红锈迹下星河脉络骤然加速流转,散发出愉悦的波动。那缕精纯的北斗星煞顺着掌心劳宫穴涌入经脉,所过之处,狂暴雷煞留下的灼痛如同被冰泉冲刷,迅速平复。丝丝缕缕的清凉锋锐之意渗透进受损的筋骨皮膜,带来一种奇异的麻痒与强化感,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细针在修补、淬炼着他的身体。肋下伤口的结痂处更是传来一阵清凉,痛感大为减轻。

他引导着这股清冷的星煞之力,在体内缓缓运转周天,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,抚平雷煞肆虐后的焦痕。痛苦稍减,但勾陈那冰冷的斥责与赵莽怨毒的眼神,却如同跗骨之蛆,在脑海中反复纠缠。

力量!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!不是为了守护什么万家灯火,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“薪火”信念,仅仅是为了活下去!为了不被赵莽那样的渣滓踩在脚下!为了在诡仙陵那等绝地中争得一丝生机!《天衍破阵刀》残卷,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!

不知过了多久,体内星煞之力流转趋于平稳,元炁也恢复了大半。李穗桉猛地睁开眼,眼中疲惫尽去,只剩下冰冷的执着。他再次抓起星海沉渊刃,展开残卷,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玄奥的“裂甲”刀痕之上。

这一次,他不再急于求成。他摒弃杂念,只专注于引动体内相对温和的星煞之力,一遍又一遍地模仿那破灭防御的轨迹。动作依旧生涩,刀芒吞吐不定,远不如融合雷煞时那般霸道绝伦,却多了一份难得的稳定与精准。每一次挥刀,都将星煞之力尽力凝聚于刀锋一点,追求着那“裂甲”真意中洞穿一切的锋锐。

“星煞流转,凝而不散!意注刀尖,如针破革!笨!再**分!”勾陈的意志如同最严厉的教官,时刻鞭策,纠正着每一个细微的错误。

石室内,只剩下单调而执着的破空声。汗水顺着李穗桉紧绷的下颌滴落,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渍。他忘记了时间,忘记了伤痛,眼中只有刀,只有那玄奥的轨迹。星煞在经脉中奔涌,身体在极限的边缘反复试探、适应、强化。

时间在枯燥的重复中流逝。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,清冷的晨光透过石室高窗斜斜洒入时,李穗桉终于力竭。他拄着刀,剧烈喘息,汗水浸透了玄黑劲装,紧贴着新淬炼出的、泛着淡金光泽的坚实肌肉。手臂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,但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
地上,布满了深浅不一、纵横交错的刀痕,虽无雷煞加持时的恐怖熔融效果,却道道笔直、深切入石,带着一种纯粹的、洞穿金铁的锋锐意志。那最初的“裂甲”一式,已从最初的歪扭勉强,变得迅捷、精准、狠辣!虽离“本能”尚远,却已不再是空中楼阁。

他缓缓收刀归鞘,指尖拂过胸口那枚冰冷的“巡灯”徽章。齿轮咬合的纹路硌着皮肉,灯火浮雕在晨光下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。守护?万家灯火?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这徽章,于他而言,不过是变强的门票,是在这残酷规则下活下去的凭证。他心中的灯火,只为照亮自己脚下染血的前路。

推开石室厚重的门,清冽的晨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,吹散了满身的汗味与石室内的焦糊气息。巡夜司的青石广场在熹微晨光中显得空旷而肃杀,巨大的“巡夜”石碑沉默矗立,顶端那团青碧火焰无声燃烧。

一道玄黑色的身影,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,静立在演武场边缘,正对着东方天际那抹越来越亮的朝霞。正是萧茹。

她的侧脸在晨光中轮廓分明,鼻梁挺直,唇线紧抿,黑色短发挑染的酒红发梢在微风中纹丝不动。金乌翎羽弓随意地负在身后,弓臂流转的暗金神曦与天边初升的朝阳遥相呼应,却无法为她周身弥漫的那股深入骨髓的孤寂与冰冷增添半分暖意。

李穗桉的脚步顿了顿,随即面无表情地走上前,在距离她数步远的地方站定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沉默地取出那枚代表任务完成的巡夜徽章,注入一丝微弱的元炁。徽章表面暗铜光泽流转,一道微不可察的光晕闪过,代表着“老槐巷伥鬼清除”的任务信息已被记录归档。

萧茹没有回头。她的目光依旧投向东方,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朝霞,落在了某个遥远而血腥的过去。广场上寂静无声,只有清冷的晨风拂过石板的呜咽。李穗桉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,以及更深沉的、仿佛将灵魂都冻结的孤独。

这种孤独,与李穗桉此刻因力量不足、前路凶险而产生的焦灼与戒备截然不同。那是一种经历过彻底毁灭后,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离开的、永恒的冰封。七岁那年的血色一夜,吞噬的不仅是她的至亲,似乎也将她生命中所有属于“人”的温度彻底剥离,只剩下这具为杀诡而存在的冰冷躯壳。

“刀法,练得如何?”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,打破了沉寂。萧茹依旧没有看他,仿佛只是对着空气发问。

李穗桉微微一怔,没想到她会问这个。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,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,声音低沉:“刚入门,一式‘裂甲’。”

“‘裂甲’?”萧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,仿佛只是重复一个名词,“《天衍破阵刀》残篇,破罡碎甲,锋锐有余,变化不足。对付赵莽那种货色,够了。”

她终于缓缓侧过脸,那双寒潭般的眸子落在李穗桉身上。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能穿透皮囊,看到他体内奔涌的星煞、蛰伏的雷火,以及那尚未完全掌控的狂暴力量。那眼神里没有赞许,没有期许,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,如同在评估一件工具的锋利程度是否合用。

“记住,在巡夜司,在诡仙陵,甚至在更远的地方,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冰珠坠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,“力量是活命的根本,但规矩是力量的缰绳。失控的力量,第一个毁灭的往往是自己。”
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他肋下玄黑衣衫上那早已干涸、却依旧刺目的暗红血迹,以及他眼中尚未完全熄灭的、因赵莽之事而残留的戾气。

“你的刀,可以斩妖,可以杀鬼,也可以斩断束缚,斩出前路。”萧茹的声音冰冷依旧,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,“但挥刀之前,先想清楚,它最终指向何方。刀锋所向,是守护,还是仅仅为了宣泄你的愤怒和不甘?”

“刀,也是规矩。”

话音落下,她不再多言。转身,玄黑的身影融入渐渐明亮的晨光之中,步伐稳定而冰冷,走向巡夜司深处。酒红的发梢在微风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,如同黑夜中最后一点倔强的余烬,却终究无法温暖自身。

李穗桉站在原地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巡灯徽章。齿轮冰冷,灯火微温。萧茹最后的话语,像冰冷的钢针,刺入他因力量初涨而有些躁动的心。规矩?缰绳?他的刀,是为了宣泄愤怒?为了在赵莽之流面前扬眉吐气?还是……为了在那即将到来的诡仙陵中,为自己劈开一条血路?

守护?那万家灯火……与他何干?

天边的朝霞此刻燃烧得越发炽烈,将巡夜司肃穆的青黑建筑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。巨大的“巡夜”石碑投下长长的阴影,将他孤独的身影笼罩其中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看着腰间的刀,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混合着冰冷的孤独感,如同这深秋的晨雾,无声无息地将他包围。

力量在增长,前路却愈发混沌。他像一叶孤舟,被卷入名为“巡灯”的洪流,灯塔的光芒指引着方向,却照不透他心中独自航行的幽暗海域。这枚徽章赋予的身份,这条被安排的道路,真的是他想要的吗?除了手中这把越来越沉的刀,他还有什么可以倚仗?

“哟!小烟花,杵这儿参禅呢?”一个戏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。陈胤不知何时叼着根草茎,斜倚在旁边的廊柱上,酒红色的丝绒西装在血色朝霞下显得格外刺眼,金丝眼镜后的桃花眼满是促狭的笑意,“大清早的,一脸苦大仇深,被萧冰山训话了?啧啧,习惯就好,那女人眼里除了杀诡仙,就没别的温度。”

他踱步过来,目光在李穗桉疲惫却精光内蕴的脸上扫过,又瞥了一眼他肋下干涸的血迹,嘴角勾起:“不过嘛……看你这精气神,昨晚收获不小?赵莽那夯货的闷亏,吃得爽不爽?”他伸出手,似乎想拍拍李穗桉的肩膀,动作随意却带着某种审视。

李穗桉下意识地侧身半步,避开了陈胤的手,眼神警惕而冰冷。经历了老槐巷的独自搏杀和赵莽的背刺,他对任何看似亲近的举动都充满了戒备。

陈胤的手停在半空,也不尴尬,只是挑了挑眉,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笑意:“警惕性挺高嘛,好事!在这鬼地方,信谁都不如信自己手里的家伙实在。”他收回手,指了指李穗桉腰间的星海沉渊刃,“刀练得不错,那股子雷煞味儿,隔着老远都闻得见。不过……”

他凑近一点,压低声音,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提醒:“别光顾着埋头练刀。诡仙陵两月后开启的消息,在下面都传疯了。那地方,可不是光靠一把快刀就能横着走的。‘规矩’,有时候比刀更管用,尤其是在你想从别人碗里抢食的时候。”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,目光扫过巡夜司深处那些沉默的建筑。

“功勋点,资源,保命的东西……该争的,就得争。规矩之内,各凭手段。”陈胤直起身,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“赵莽那种货色不足为惧,但他背后有没有人,谁知道呢?小子,好自为之。”

说完,他不再停留,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酒红色的身影晃悠悠地消失在回廊深处,留下李穗桉独自站在空旷的广场上,沐浴在越来越浓的血色朝霞之中。

血色浸染着冰冷的青石板,也映照着他眼中翻腾的迷茫与逐渐沉淀的冰冷决绝。陈胤的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诡仙陵的凶险,资源的争夺,潜在的敌人……巡夜司并非庇护所,而是另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。

他低头,再次看向胸口的徽章。齿轮冰冷坚硬,灯火微弱却执着地亮着。

守护?他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字眼,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。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,感受着星海沉渊刃那沉甸甸的分量与内部奔涌的力量。

此刻,他只想守护住自己这条命,握住这把能斩开前路的刀。至于那万家灯火……太远,太虚。在这条注定孤独而血腥的巡灯之路上,唯有手中的刀锋,才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伙伴,也是照亮他踽踽独行的、唯一的光。

血色朝霞泼洒在他玄黑的劲装上,将他挺直的、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,深深烙印在巡夜司冰冷肃杀的石板地上,如同一柄刚刚淬火、锋芒初露却寒意刺骨的——孤刃。